公元280年,西晋统一全国。西晋代替曹魏是不流血的政变,因而认为其江山是传承于曹魏,故十分敬重被曹魏视为太祖皇帝的曹操,年年祭祀不断。陈寿在修《三国志》时也处处做到“为尊者讳”,无一处直呼其姓名,皆用“太祖”或“曹公”称之(刘备在《三国志》中被直呼姓名三次,孙权四次)。且在《三国志》中多处赞扬曹操,最后用下面一段话赞美曹操:“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至东晋时,五胡乱华,杀害汉人无数,奴役汉人千万,祸害北方汉土,南方的汉人恨透了五胡。到东晋末年,他们惊奇的发现,386年鲜卑人竟立国号为魏,拓跋珪也自称魏太祖道武帝,年年祭祀曹魏太祖皇帝,称鲜卑人是承其江山。因为拓跋珪之先祖拓拔力微,曾被曹操册封过,所以尊崇曹操。这一尊不要紧,民间把对五胡的恨转加到曹操头上,第一波反曹风兴起,虽然远没有后来厉害,但却是反曹风的开端。《曹瞒传》等反曹书兴起,大抵是说其杀害忠良,多疑猜忌之事。这大多是民间流传,东晋官方还是照祭祀曹操如故。到了420年,南朝刘宋代东晋,刘宋皇帝皆是汉朝皇帝之后,故心中恨曹,停止祭祀曹操,且在其文学家裴松之对《三国志》的注中,开始出现反曹之语,如杀吕伯奢一家事,出现在裴松之的注中。当然,他说明了当时吕伯奢不在家,杀的是他的子侄,而且绝对是误杀,曹操说的“宁我负人,勿人负我”也是“呛然曰”的,也就是悲叹着感慨着说的,是给自己找理由,不是理直气壮说的。在同时期的《世说新语》一书中,亦多有辱骂曹操之文。
至隋朝一统江山,只有外祖母是汉化了的鲜卑人的汉人隋文帝登基,这时鲜卑人要么汉化,要么远逃漠北突厥人处为客。隋朝受鲜卑北朝影响,尊重曹操为英雄,恢复祭祀曹操。唐朝取隋朝江山,唐太宗对曹操的评价较高,称他“若无多疑猜人之性,几为完人也”,在《祭魏太祖文》中,唐太宗这样写道:“昔汉室三分,群雄并立,夫民离政乱,安之者哲人;德丧时危,定之者贤辅。伊尹之匡殷室,王道昏而复明;霍光之佐汉朝,皇纲否而还泰。立忠履节,爰在於斯。帝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栋梁之任当乎曩时,匡正之功异於往代。观沈溺而不拯,视颠覆而不持,乖狥国之情,有无君之迹。既而三分。肇庆黄星之应,久彰五十启期,真人之运斯属,其天意也,岂人事乎!”。他很爱曹操,但又说过:“曹操观沉溺而不拯,视颠覆而不持,乖狥国之情,有无君之迹”,指称曹操确有反心,也有过错,这点该贬。这就是唐朝人对曹操的评价,“七分功,三分过”。在汉族人心中的曹操的形像大为回升了。
唐朝后期有一首《邺中歌》评价曹操是“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还说“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为霸大为王”,还说不能轻易评价曹操,因为“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给了曹操一个五五开的评价,开始功过各半了。
五代时南唐自比孙权之吴国,视后周与后继的北宋为曹魏,故又恨起曹操来,多做一些故事辱骂曹操,多是他不敬圣上,心怀篡逆之心,杀害忠良,多疑猜忌之事。到了发明女子缠足的后主李煜时,这种故事更是到了极点。至北宋时,程颐等开始创立理学,特别讲究君臣之道与礼仪。因此,曹操对汉献帝的不敬更被无数的当时人痛骂。他的形像迅速走向反面和被批判。
苏轼在《前赤壁赋》中还赞扬曹操“故一世之雄也”,却又说曹操遗言是“非英雄之语,乃女子之状”,还说“其一生奸伪,由此可知”。苏轼在《东坡志林》中,生动的记载了民间听闻三国故事的感受:“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皱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者。”当时首先开始普遍反曹的是百姓而非上层贵族,但是信奉程朱理学的知识分子的大量文章无疑把这趋势大大扩大化了。可见北宋民间已经普遍反感曹操。
到了南宋时,朱熹大倡理学,最恨曹操。南宋朝廷不称曹操是汉人的简单事实,指称曹操是“当今女真、蒙古胡虏也”,故又学六朝事,写文骂曹操。蒙元杂剧中也痛骂曹操谋反,意在指责汉人不该反蒙古。蒙古人的元朝在许衡对程朱理学里的民族思想进行了大改造之后,更加重视理学。元代民间艺人的讲史话本《三国志平话》中对于曹操的丑化,则更加说明曹操在广大民众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被大大贬低。
明朝初年罗贯中的长篇历史小说《三国演义》里面,因为作者本身深受理学的影响,又在创作时为了文学效果并未太讲究历史的真实性,因而在写曹操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一生时,在对奸雄的表现上,过度重视写奸,写雄则很不够!后世学者认为,《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并没有全面的评价曹操,较过度的突出了他的多疑和独断专行的一面。曹操唯才是用,军事上战略战术灵活多变。他对东汉末年中国北方的统一、经济生产的恢复和社会秩序的维系有着重大贡献。在内政方面,曹操创立屯田制,命令不用打仗的士兵下田耕作,减轻了东汉末年战时的粮食问题。但《三国演义》也有少数对他的正面描写,如刺杀董卓,善待关羽与郭嘉的情义等,此书出版后还是有赞美曹操者,并引用了《邺中歌》一诗,来评价曹操。
明朝末年,大学者冯梦龙编纂的《智囊》一书仍赞曹操多智,尊称其为“曹公”,从不直呼其名。至满人的清代时,乾隆称曹操为“篡逆反贼”,从此对曹操的评价定了案,曹操便一无是处。连《三国演义》中对曹操的正面描写在京剧里也彻底失踪,被篡改的面目全非,曹操不再被称为奸雄,而是被骂为奸贼,而且还被京剧编的下了地狱。满清此举,意在让汉人守其为正统,不要反他满人。曹操的形像彻底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贼,曹操形像滑到了最低谷。
民国建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中山先生说曹操恨乌桓护汉人利益,这点该赞。鲁迅先生大赞曹操,称他“至少是一个英雄”,“很有本事”。毛泽东最爱曹操,自称“一生爱操”,并写诗赞曰:“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潇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评价曹操:“使遭受大破坏的社会开始稳定和发展,是有功的”。文革时批判《三国演义》,就说它与正史不合,对曹操评价过低。
总之,历史上对曹操的评价开始非常好;南北朝时北朝赞扬南朝贬斥;隋唐时又赞扬的多贬斥的少;五代后贬斥的越来越多,直至满清时期;民国时又开始对曹操大加赞扬,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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