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古建筑调查报告(梁思成 刘敦桢)
 

大同古建筑调查报告

(梁思成刘敦桢)

大同古雁门地,北魏时号平城,自道武帝宅都于此,迄孝文帝南迁洛阳,凡九十余载,为南北朝佛教艺术中心之一。隋唐间稍中落。石晋天福初,地入契丹,遂为辽金二代陪都,称西京者前后二百余年,梵刹名蓝,遗留至今,有华严善化二寺,驶名遐迩。社中久拟调查,以事冗未果。本岁秋九月四日,决计西行,余二人外,同行有社员林徽音,与绘图生莫宗江,及仆役一人。是日下午四时,自两直门车站,乘平绥通车离平。傍晚过南口,地势渐高,车沿旧驿道,驶重山叠嶂中,经居庸关,青龙桥,午夜抵张家口。翌晨,天微雨,所经皆平冈连属,旷寂荒寥,宛然高原气象。少顷过玉河桥,睹浊流潺潺,知日前降雨,颇以测绘不便为虑。八时至大同车站,雨渐密。下车访车务处李景熙王沛然二先生,求代觅旅舍,荷厚意留居宅中。卸装后,为预备工作计,急雇车入城,赴华严善化二寺,作初度之考察。

大同内城方形,明洪武五年,徐达所筑,景泰天顺间,复增南北二城,为明代北边之重镇。余辈自车站入外北门,左右皆营房操地,极目所及,民居绝少。入内北门,始有商廛。街两侧旧式商店前有雨搭,下承以柱,略如短廊。屋上烟囱,覆铁制之顶,若小亭,方圆不一,颇别致。时雨益剧,道泞泥不便于行,至四牌楼,为城内交通中点。折西为清远街,经钟楼,再西南,至华严寺。

华严寺在内城西南隅。东向,自辽金来号为巨刹。至明始析为上下二寺。一行初至上寺,经山门前殿,登高台,至大雄宝殿。殿面阔九间,巍然压台上。自来外籍所载像片,仅收一部,未传真象,余辈遽窥全豹,不期同声惊讶,叹为巨构。殿之结构,依斗栱观之,尚保存金源旧状,仅内部彩画天花,与中央佛像五躯,为后代所制。巡视一岗,即赴下寺。

寺在上寺东南,其前部自天王殿以东,现充实验小学。自殿后经内院,登石级,为薄伽教藏殿。殿系辽华严寺之经藏,面阔五间,单檐歇山极稳健洗链之至。其内外檐斗梁柱之比例,权衡甚美,犹存唐建筑遗风,殿内又有庋藏经典之壁藏,与天宫楼阁,系海内孤品,为治营造法式小木作最重要之证物。殿东北有海会殿五间,亦系辽构。外观无繁褥装饰,简洁异常,令人如对高僧逸士,超然尘表,惜寺僧外出,不能入观,约次日再往。

出下寺东行,赴善化寺,时已亭午,余等自晨至此未进食,饥肠辘辘不可耐,延颈四顾,觅餐馆不得,久之,获小店,入购饼饵数事,相与踞车上大嚼,事后思之,良堪发噱。善化寺在内城南门内,稍西,俗称南寺。山门北,有东西配殿及三圣殿,其后大雄宝殿七间,雄峙台上。殿内诸像,雕塑甚精美,姿态神情,各尽其妙,惜柱架北倾,非急与修冶,恐颓毁期不远矣。左右朵殿各三间,与大殿俱南向。其东侧稍前,旧有楼,数载前不戒于火,惟西楼——普贤阁——尚存。纵观此寺建筑,除配殿朵殿外,其大殿,普贤阁,三圣殿,山门四处,均为辽金二代遗构,不意一寺之内,获若许珍贵古物。非始料所及,惟寺自民国来,曾一度充女校,嗣虽迁出,荒败不堪寓目,现唯顽童奔逐诸殿中,援柱攀梁,探鸽巢,获卵为乐;及附近驻军,假为操地,叱咤喑哑其问耳。住持妙道,川人,展此廿余载,已垂垂老矣。絮絮话寺兴废,为之培然者久之。

此行原拟先赴云冈石窟,调查北魏石刻中所表现之建筑式样,然后返大同,正式测绘诸寺,讵天雨道泞云冈之行,只能暂缓。乃变更工作顺序,下午调查华严寺大殿,思成摄影。徽音与敦桢莫宗江三人,共量殿之平面尺寸,并抄录碑文,纪载结构上特异诸点。翌晨雨霁,仍赴华严寺摄影,并量薄伽教藏殿与海会殿平面;午后赴云冈,往返尽三日,至九日午,返抵大同。下午至善化寺工作。是夜送徽音归北平。

次日雇匠赴善化寺搭架,自山门起,依次量各殿架构斗栱,次及华严寺诸殿,最后以经纬仪测寺之全体平面,及各殿之高度,自晨至暮,凡七日,大体告竣。又以城内钟楼与东门南西门三城楼,均明代所建。由思成前往摄影。十七日赴应县,调查辽佛宫寺塔。教桢自应先期回平。廿四日思成与莫宗江由应返大同,加摄诸寺像片,及量壁藏尺寸者一日。其后复派莫宗江陈明达二人,赴大同补量善化寺普贤阁,及华严寺壁藏,并摄影多幅。计前后二次,详测之建筑,有华严寺薄伽教藏殿,海会殿,及善化寺大雄宝殿,普贤阁,三圣殿,山门六处,略测者,华严寺大雄宝殿,善化寺东西朵殿,东两配殿,及东门南门西门城楼,钟楼,九处。依时代分之,辽四,金三,明四,时代不明者四。

辽建筑

华严寺——薄伽教藏殿,海会殿,

善化寺——大雄宝殿,普贤阁,

金建筑

华严寺——大雄宝殿,

善化寺——三圣殿,山门,

明建筑

东门南门西门城楼,钟楼,

时代不明之建筑

善化寺——东西朵殿,东西配殿,

我国建筑之结构原则,就今日已知者,自史后迄于最近,皆以大木架构为主体。大木手法之变迁,即为构成各时代特征之主要成分。故建筑物之时代判断,应以大木为标准,次辅以文献纪录,及装修,雕刻,彩画,瓦饰等项,互相参证,然后结论庶不易失其正鹄。本文以阐明各建筑之结构为唯一目的,于梁架斗栱之叙述,不厌其繁复详尽,职是故也。惟执笔时最感困难者,即辽金二代文献残缺,向无专纪建筑之书,其分件名称,无由探悉。兹以辽金同期之北宋官式术语,即李明仲营造法式所载者代之,间有李书所无,则以清式术语,承乏其间;如下文说明殿堂平面配置,混用宋式“当心间”,及清式“次间,梢间,尽间”,等称是已。其明初遗物,如东门南门西门三城楼与钟楼等,在式样及结构上,均于辽金建筑接近,故亦以宋式术语说明之。

此行承居停主人李景熙王沛然二先生多方照拂,隆谊可感,谨此鸣谢。二华严寺略史

位置及方向?华严寺在今大同内城西南隅,下寺坡之西,东向,其地旧名舍利坊。据县志卷五古迹项,“辽金之西京城,广袤各二十里,今西门有二土台,即旧宫阙门故址。”其说果确,则华严寺与舍利坊,应俱在辽金宫城之东南。惟自来佛寺,大都南向居多,此寺东向,其故莫辨。以现状言,薄伽教藏殿建于辽重熙间;上寺大殿于保大乱后,依旧址重建于金天眷间;是辽金以来,寺之重要建筑物,已为东向,且大殿面阔九间,为国内佛殿中不易多睹之巨构,依纪录与实例所示,佛殿面阔,大抵以九间为度,无用十一间者,故此殿当为金天眷以来大华严寺之正殿无疑,足为寺取东向之又一证明。

创建年代?辽史卷四十一地理志,称“清宁八年(一○六二年)建华严寺,奉安诸帝石像铜像,”通志,县志,图书集成,及日人关野常盘二氏合著之支那佛教史迹评解,均承其说。惟明成化元年碑,谓“寺肇自李唐”。万历九年碑,称“唐尉迟敬德增修”清初茅世膺重修上华严寺碑记,则云唐贞观重修碑犹存,疑肇自拓跋氏。前二碑现存寺内,后者见县志卷十九艺文项,俱言之凿凿,自谓无疑。按茅氏至今,儿三百载矣,所云唐碑久佚,其文未著录诸书;北魏之说,因属臆测,李唐云云,以信物沦灭,无由征实,亦止有悬以待证。同时辽史所纪,又不无语弊;盖寺之薄伽教藏殿,建于辽兴宗重熙七年(一○三八年),殿内梁下题记,与通志县志所载,胥皆一致。以年代言,先于清宁八年者,二十有四载。是清宁前,此寺已有教藏,其规模决非狭陋可知。辽史所述,应释为“增建”而非“创建”甚明。诸书未辨先后,遽敷衍其说,殊为失检。

寺之变迁?此寺轫始之期,无可穷究,略如前述。若其极盛之期,据文献所示,似在辽中叶以后,至辽亡为止。盖辽圣宗统和初。宋将潘美等,入云直寰朔诸州,徒吏民南迁,其时太同附近,犹为辽宋交争之区域,其后宋败请和,岁纳银绢,于是侈心渐启,圣宗以降,皆重浮屠法,营宫寺,刊经藏,不遗余力。兴宗时,以民户赐寺僧,僧有拜三公三师,兼政事令者,二十人。道宗未岁,一岁饭僧至三十六万人,一日祝发至三千人,具见宋辽金三史及契丹国志辽史拾遗诸书。此寺之有教藏,始于兴宗重熙间,逮道宗清宁初,复以奉安诸帝后铜石像,大事扩增,则其致盛之由,与诸帝恢宏佛法,不无关系。兹摘录各种纪载。涉及此寺者如次:

(一)寺之东南薄伽教藏……辽重熙七年(一○三八年)建(县志卷五)。

(二)此大华严寺从昔以来,亦是有教典矣(金大定二年碑)。

(三)清宁八年(一○六二年)十二月癸末,幸西京(辽史卷二十二道宗本纪)。

(四)清宁八年建华严寺。奉安诸帝石像铜像(辽史卷四十一地理志)。

(五)辽清宁八年建寺,奉安诸帝铜石像,旧有南北阁,东西廊,像在北阁下(县志卷五)。

(六)华严寺……有南北阁东西廊。北阁下铜石像数尊。中石像五,男三女二;铜像六,男四女二;内一铜人,衮冕帝王之像,余皆巾帻常服危坐,相传辽帝后像(通志卷百六十九)。

(七)辽道宗大康二年(一○七六年)建陀罗尼幢(大雄宝殿前经幢铭文)。

据(一)(二)两项,知兴宗重熙间,寺已有经典与教藏。迨清宁八年,道宗幸西京,奉安诸帝像,复建南北阁,东西廊,其后又造陀罗尼幢。其余建筑,据下述金大定二年碑,有宝塔斋堂厨库

影堂等,皆为辽亡国前所有者。此外金大眷间,依旧址重建九间五间殿,慈氏阁,会经(会经二字疑有误)钟楼三门,朵殿等;而左右洞房,四面廊庑,犹未复旧。由是推测,辽保大被焚以前,此寺规模,较金以后更为宏阔。又图版一所示现状平面略图,大殿居西北隅,薄伽教藏殿与海会殿居东南隅,其位置分配,极不规则,疑海会殿迤北之民房,旧日应属于寺内,而上寺东巷正对今之上寺大雄宝殿,尤疑其东端与下寺坡交会处,系山门所在地点,附记于此,待异日之考证。

其后辽末天祚帝保大二年(一一二年)金兵陷四京,降而复叛,重罹锋镝,此寺受池鱼之殃,殿阁楼观,多数化为版烬,见会世宗大定二年(一一六二年)僧省学所撰重修薄伽教藏记一碑。碑现存下寺薄伽教藏殿内,为此寺最重要之文献,兹择其与建筑有关者,列举如后:

(一)至保大末年,伏遇本朝大开正统,天兵一鼓,都城四陷。殿阁楼观,俄而灰之。唯斋堂,厨库,宝塔,经藏,洎守司徒大师影堂存焉。

(二)至天卷三年闰六月间,则有众中之尊者,僧录通悟大师,慈济广达大师,通利大德通义大师,辩慧大德妙行大师,洎首座义普,二座德柞等。……乃仍其旧址,而时建九间五间之殿。又构成慈氏观音降魔之阁,及会经钟楼,三门?殿。不设期日,巍乎有成。其左右洞房,四面廊庑,尚阙如也。其费十千余万。

(三)故僧录大师门人省学者,……聚徒兴役,刈楚剪茨。基之有缺者完其缺;地之不平者治以平。四植花木,中置栏槛,其费五百余万焉。

(四)而后因礼于药师佛坛,乃睹其薄伽教藏,金碧严丽,焕乎如新。唯其教本错杂而不完,考其编目,遗失者过半。……言于当寺沙门惠志省涓德严三人。……反覆咨询,未知所可。众乃同声而唱言曰,有兴严寺前临坛传戒慈慧大师可。……师乃答其众望,俯而从之。则于正月元日,七月望辰,升座传演,鸠集邑众。所获施赠,以给其签经之直。

然后遍历乎州城郡邑乡村岩谷之间,验其阙目,从而采之。或成帙者,或成卷者,有听赎者,有奉施者。朝寻暮阅,曾不惮其劳。日就月将,益渐盈其数。岁历三周。迄今方就。其卷轴式样,新旧不殊;字号诠题,后先如一。

据前碑所载,知天保乱后,寺仅存斋堂,厨库,宝塔,经藏,影堂五建筑而已。洎金熙宗天眷间,经僧通悟等六人,募修大部。徒省学继之,又事修葺。僧慈慧复竭三年之力,补完教藏。故天眷三年至大定二年(一一四○一一六二年)间,为此寺之复兴时期。但其时左右洞房,四面廊庑,犹未复旧。视清宁盛时,不无逊色。其后金世宗大定六年(一一六六年),即省学撰碑后四年,世宗如西京,幸寺观辽诸帝铜像,诏主僧谨视之,见金史世亲本纪。又元世祖时,诸像犹存,见元史卷百五十三石天麟传。是此寺自通悟修复后,至元初尚为云中巨刹。嗣后寺稍中落,驯至军民杂居其间,武宗至大间,经僧慧明重修,载顺帝至正十年(一三五○年)西京大华严寺佛日圆照明公和尚碑铭。碑存薄伽教藏殿内,其节略如左:

师讳慧明,蔚州灵丘人。……庾戊中,西京忽兰大官人,府尹总管刘公,华严本主法师英公。具疏敬请海云老师住持本府华严寺。海云邀师偕行,既至云中,海云抑师住持。……先是德公长孝摄持,院门牢落。庭宇荒凉,官物人匠,车甲绣女,充牣寺中。至是并令起之,移局疑作居他处。大殿方丈厨库堂寮,朽者新之,废者兴之,残者成之,有同创建。

本寺教藏,零落甚多,或写或补,并令周足,金铺佛焰,丹漆门楹。供设俨然,粹容赫焕。香灯灿列,钟鼓一新。……又于市面创建浴室,药局,塌房,及赁住房廊近百余间,以赡僧费。

有元一代,享祚乍甚暂,碑中之庚戌,稽诸史籍,仅武宗至大三年(三一○年)一度,则慧明当以是年来主此寺,重修工程,必在此后数年内举行。其工程范围据碑文所称,除大殿方丈厨库堂寮,因旧建筑修补外,复新筑浴室药局,与赁住廊房百余间。是辽金以来,此为第二次大规模之修治,亦可谓为此寺第二次之复兴。

寺自至大间慧明修葺后,仅历五十余载,元社遂屋。元明之际,屡经兵燹,倾圮特甚。旋析为上下二寺。迄于最近,寺况日趋式微。故明清二代,可谓为此寺之衰落时期。兹先举明以来关于下寺之纪载如左:

(一)洪武三年,改大殿为大有仓。二十四年,即教藏置僧纲司,复立寺(县志卷五,通志卷百六十九)。

(二)明崇祯四年辛末(一六三一年)僧殿脊朽颓。五年,督饷户部周维新,巡抚张廷拱,总兵杨茂春重修(崇桢五年碑及县志卷五)。

(三)清康熙二十七年(一六八八年)僧清锈重修(下寺薄伽教藏殿匾)。

(四)清雍正六年(一七二八年)应州知州章宏捐修(县志卷五)。

(五)清乾隆八年(一七四一年)重修(同前)。

(六)清嘉庆重修(嘉庆二十二年(一八一七年)碑)。

(七)清道光重修(见前碑阴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年)捐修名录)。

如前所述,此寺于明初曾一度没为官产。废置二十余载,至洪武末年,始以教藏复市为寺。按教藏即薄伽教藏殿之简称。今下寺之起源,殆权舆于是。又下寺前部,具月牙池与天王殿,独立自成一廓,亦当为洪武立寺以后所增建者。其上寺大殿——即大雄宝殿——明初用为大有仓,洪武立寺时未列入,殆其时犹未发还。其后纪录可稽者如次:

(一)元末屡经兵燹,倾圮特甚,惟正殿巍然独存。迨我圣朝宣德间,高僧洽南洲弟子了然禅师,来就说法于兹,延纳僧众,遂成丛林。而题额则因其旧而名之。……毅然以增修为己任,飞锡云游,募绿四方。历二年,遂造金像三尊于京师,遥请至此。……于宣德二年盂夏之月,迎佛入城。……严大殿,安毗卢三像,旁翼两廊,僧众丈室。栖禅有居,常住有库,庖?有序。……至宣德四年,前后落成。……荐首僧资宝任为住持,化缘塑像二尊,其辏为五如来。及构天花棊枰,彩绘檐栱,灿然大备。至景泰五年,宝示寂灭明成亿元年重修大华严禅寺感应碑记。

(二)富者输财,贫者输力,匠者输工,不数月而污者鲜,倾者起,坏者全,垢者圮者,悉庄严辉烁。……旧制无甬道,今以砖砌之,称周行也。台无栏,今以石补之,称捍卫也。阶之上,立小坊,题曰梵宫,并置槛门,严肩龠也。前无坊,今以木竖之,表其题于寺巷之东,令观者知敬仰也。坊之下无桥,今以石硼之,令行者知坦途也。复相甬道之左,筑隙地,固其基,建惮堂三间,厨室一间,岁时祈祷,便讽诵也。大铸洪钟,悬设室罩,宣法令,隔尘喧也(时万历九年上华严寺重修碑记)。

(三)明崇祯间重修(县志卷五)。

(四)戌子(按即清顺治五年)陡遭窃踞之变,遂罹屠城之惨。市井丘墟,宅舍瓦砾,绀宇琳宫,鞠为茂草。寺之正殿,若鲁灵光,巍然独存。越三年,当事者请复旧观。……衲憎化愚……卓锡于殿之左偏,检拾白骨,移埋残骸。……遂兴土木之工,缺露者补茸完固,剥落者垩饰庄严,匾额牌联,门窗墙壁,咸焕其彩。殿台之前,新建小坊三楹。台之下,伽蓝配殿之侧,南北各添造禅堂斋室五间。东西隙地,另盖香积库司之所。自山门天王殿以至雄殿,朱碧焜煌(县志卷十九清茅

世膺重修上华严寺碑记)。

(五)康熙十二年(一六七三年)总兵何傅,知府孙鲁重修(县志卷五)。

据前述成化元年碑,仅言明宣德间(一四二六—四三五年)僧洽南洲与徒了然,来就说法,修殿造像,遂成丛林,而未言大雄宝殿究于何时发还。又南洲时,寺名仍称大华严寺,与洪武廿六年以教藏所立之寺,为一为二,俱无可考。迨万历九年(一五八一年)上华严寺重修碑记,始显然标明上寺,其间百余年之经过,因文献残缺,无从追索,只有存而不论。至上寺自宣德景泰间,构天花,造像五尊。万历初,复建甬道,石栏,坊楔,禅室等。虽非昔日规模,已能独立自成一寺。讵清顺治五年(一六四八年)姜瓖之变,除大雄宝殿外,其附属建筑,重罹浩劫。赖僧化愚及弟成禄募修。致有今日。其间起伏波澜,似较下寺为甚。

寺之沿草可稽者,略如前述。今上下二寺之现状,范围皆极狭小。辽金二代之重要建筑,若宝塔,南北阁,慈氏阁,三门,垛殿,钟楼等,固不审毁于何时;即元慧明所建浴室药局,及赁住廊房百余间,俱无遗迹可认。而明以来文献亦无只字涉及,疑其一部必毁于元末明初之间。又上寺迤东之上寺东巷附近,夷为民居,殆亦自明始也,现寺中建筑,经余辈调查,知薄伽教藏殿与海会殿为辽建,大雄宝殿金建,其余均系近代所构,无特殊价值,从略。以下就此三者,分别论之。

薄伽教藏殿

薄伽教藏殿简称“教藏”。“教藏”犹“经藏”。“薄伽”乃薄伽梵(Bhagavat)之略。为世尊梵名;以意译之,即世尊教藏。殿自辽中叶以来,为华严寺藏经之所,历时八百九十余载于兹。今经典虽亡,而殿与庋经之壁藏,若鲁殿灵光,屡经变乱,魏然犹存。在今日已知范围,自敦煌第一二○窟,与第一三○窟之外廊,及蓟县独乐寺,义县奉国寺,宝坻县广济寺五者外,此殿建造年代,当居海内木构建筑物之第六位。兹据调查所得,逐项分析如次。

台?殿建于砖台上,其平面作长方形。台前复有月台突出,故全体平面若凸字形,为大同辽金诸寺最普通之配列法。月台正面中央,设石级十五步。级尽,有坊楔一间,建于台上外缘。其后稍左为钟亭,右碑亭,皆单檐六角攒尖顶。再次有南北房各一二间,分峙两侧,似系后代增建。居中东向者,即薄伽教藏殿。

平面?殿面阔五间,进深入架椽。正面中央各施长槅六扇;背面当心间中央辟小窗一,余悉?以砖墙。殿内中央设砖台,供佛像。台高七十公分,面阔尽中央三间。进深自后金柱起,约为三椽架之长。其前两翼突出,达前金柱附近,故平面如凹字形。四壁除门窗外,沿壁列壁藏,上下二层,各具檐椽斗供,与实际建筑物无殊。至后窗处,壁藏中断,而作天宫楼阁,飞越窗上。壁藏与大宫楼阁之分忻,另详下文。

殿?内柱之配列,当心间与左右次间,取不同方式,颇奇特。即当心间二缝,仅有前后二金柱:左右次间二缝,则于金柱外,复加分心柱一。盖殿顶系九脊式,即清之歇山,次间梁架适位于歇山下,其四缘栿受重量颇巨,故于中点增分心柱,缩短SIan之半,以期稳固。此外每缝另有小柱二,位于补间铺作下。平面或方或圆,大小不等。其高度则左右次间者,仅至内额底;当心间者,或至四椽栿之底,或上端为凹形之榫,嵌四椽栿内。手法参差不一,决为后世修理时所置。

材栔?宋式建筑之大木比例,以“材”为祖,见李明仲营造法式卷四大木作制度一章。与北宋同期之辽建筑,亦以“材”为标准单位,见思成所著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山门考及宝坻县广济寺三大士殿二文。今按此殿“材”之大小,据实测所得,广即材高二十三至二十四公分不等,平均数为二

三.五公分;厚十七公分。合材高十五分之一O·九分,虽较法式三与二之比稍大,大体比例,可云相同。又蜀乐寺观音阁虽系重层,而面闻亦为五间,其“材”高平均二十四公分,与此殿之“材”相差甚微,颇疑此数为辽中叶面阔五间殿阁最通行之尺寸。至于二者之间,有半公分之差,则因匠工所用足度,长短未必一律,而斧凿之不正确,及木材收缩率之不同,胥足诱致此结果,人足为异。

营造法式。“栔”之比例,广六分,厚四分。所云广,乃材高十五分之六。今按此殿之“栔,”高十公分至十一公分,平均数为一○·五公分,合“材”高十五分之六·七。同时独乐寺观音阁之“栔”高,为“材”高十五分之六·三,俱较法式所云比例略大。尤足异者,法式谓“材”厚十分,“栔”厚四分,即“栔”每面较“材”收进三分。其断面高六分,厚四分,为长方形。仍与“材”之比例,同隶于三比二标准原则之下,今此殿用途最广之足材栱上部之“栔”,厚一二·五公分,合材高十五分之七.九八,可认为十五分之八。较法式之“栔”厚,超出一倍。故其“栔”之高厚,约为三与四之比,与法式三二之比异。其余独乐广济二寺,亦大体类似。足征辽宋间“栔”之比例,不无异同,后者用材之标准化,无法式之彻底也。

斗栱?此殿材栔,如前所论,与法式有合有不合。其斗栱比例,据实测结果,亦不乏异同。其最显著者:(一)华栱出跳之长,法式谓不过三十分,但七铺作以上,第二里外跳,得各减四分,六铺作以下者不减。今此殿斗栱仅五铺作,第二跳之长,视第一跳竟缩短约二分之一。(二)法式泥道栱之长与瓜子栱相等。此则瓜子栱与令栱等,适得其反。(三)正心慢拱之长,较法式规定,增三分之一强。(四)外内拽慢栱之长,增四分之一弱。(五)耍头增长,(六)补间铺作仅用一朵。凡此数者,菲特此殿如是,其余辽代诸例,大都取同样之方式,足征此殿确为辽构,当于末章结论内,作更详细之讨论。

殿之斗栱,可别为内外檐二类。外檐有柱头铺作,补间铺作,转角铺作各一种,前者与独乐寺山门,后二者与广济寺三大士殿,大体类似。内檐有柱头铺作,补间铺作各二种,转角铺作一种。以上二类八种所示之结构式样,简单洗练,无支离之弊。所用尺度比例,亦与殿身大小高低,权衡适当,为国内不易多睹之佳构。其结构详状如次:

(甲)外檐柱头铺作,系五铺作双抄重栱出计心,即清式五彩重翘。自栌斗向外出跳者,第一跳华栱计心,栱端施瓜子栱与慢栱,上置罗汉枋二层,但华栱之后尾在栌斗后侧者偷心。第二跳华栱之端,施令栱,与批竹昂式之耍头相交,上置替木,承受圆径之?风榑,非狭而高之?檐枋。华栱后尾,施交互斗,贴于乳栿下,两侧出令栱,支撑殿内平棋枋。

栌斗左右两侧,与第一跳华栱相交者,为泥道栱,其上施柱头枋三层。下层隐出慢栱——即枋之表面,剜刻慢栱形状——故外观虽为重栱,实际上仍为单栱造,与独乐、奉国、广济三寺一致,殆为当时通行之方法。

各栱头之卷杀,令栱与华栱、瓜子栱、慢栱、泥道栱等,均为四瓣,与法式异。刻栱隐出者,栱头作圆线,无瓣。

(乙)此殿内外檐补间铺作,每间只用一朵,无当心间与次梢诸间之别。其外檐补间铺作之结构层次,以较柱头铺作,仅省去第二跳华栱上之令栱与耍头,故全体提高一材一契,其下以蜀柱承之。蜀柱正面宽二十七公分,高三十三公分,约为一材一契之高。其上施栌斗,高与柱头铺作同,但宽度约小六分之一。外侧第一跳华栱计心,施瓜子栱,栱上列罗汉枋二层,下层隐出慢栱。第二

跳华栱之端,直接安替木,受?风榑,省去令栱与耍头,故其后尾亦直接托于是平棋枋下,无令栱。栌斗左右两侧,因全体铺作升高之故,无泥道栱,仅于柱头枋之表面,隐出泥道栱与慢栱。

(丙)外檐转角铺作,正侧二面,各于转角栌斗上,列华栱二层。其排列层次,正面第一跳华栱,系侧面泥道栱所延长,栱端施瓜子栱,慢栱,与罗汉枋二层。第二跳华栱,为侧面第一层柱头枋延长,其端施长令栱,与耍头相交。栱上置长替木于?风榑之下。耍头则为第二层柱头枋之延长,上部斜杀若批竹昂形状。反之,侧面华栱二层及耍头,即正面泥道栱与柱头枋之延长。

平面与华栱成四十五度者,为角栱三层。第一层角栱上,置平盘斗,承受第二层角栱,与正侧二面瓜子栱之延长,相交于平盘斗上。瓜子栱之长,与第一跳华栱齐,上置耍头,为广济寺三大大士殿所无,第二层角栱,承受第三层角栱,与正侧二面令栱延长之栱。第三层角栱上,施宝瓶,承受大角梁与子角梁。

平面与角栱成九十度者,为抹角栱二层,每层出跳,与正侧二面华栱平,第一层抹角栱前端之截割法,与栱本身成四十五度,故自正面视之,栱端宽度较华栱稍大。其上施平盘斗,受第二层抹角栱,与平盘斗上正面挑出之单栱。此栱出跳与第二跳华栱平,上置耍头,未见于三大士殿,而与独乐寺观音阁上层转角铺作类似;所异者,观音阁为重栱,此为单栱。第二层抹角栱前端之截割方法,与第一层同。其上施交互斗,受耍头与令栱。此项抹角栱之目的,系支撑转角铺作与梢间补间铺作间之檐端荷重,减少正侧二面华栱所受重盛,而间接补救屋角下垂之弊,故其出发点纯为结构,而非装饰。但此类斗栱,来见于唐代遗物,亦未著录营造法式,今与辽接壤之北宋正定诸寺,应用于柱头铺作,自金以后,元明清诸代,用者渐稀,颇疑为辽代特有之方法。以上系就外部言,其在殿内部分,则与转角栌斗内侧,延长角栱后尾为斜华栱二层,承托梢间四十五度之角袱。其第一跳斜华栱之平盘斗七,与第二跳任斜华栱相交者,有外部抹角栱之端,所出正侧二面之单栱后尾,延长于内,作华栱形状。其上载翼形栱,即前述外部单栱上耍头之延长。此项翼形栱,形若花版,曾见独乐寺观音阁,殆为清式三福云之前身。次于第二跳斜华栱平盘斗上,置平在四十五度之角栿。栿身颇宽,原难容纳,乃于近平盘斗处,两侧卷杀如梭状。此外与角相交于平盘斗上者,又有外部第二层抹角栱上之耍头,延长于后,截割如华栱。栱端施散斗,受平棋枋。

(丁)内檐当心间金拄上之柱头铺作,华栱出跳之数,内外侧不等。在柱外侧者二跳,第一跳偷心。第二跳紧贴乳栿之底,左右出令栱,承受平棋枋。内侧者三跳。第一跳偷心。第二跳施瓜子栱与慢栱,托受平棋枋,第三跳贴于四椽栿下。盖柱内外侧之平棋高度不同,故出跳之数亦异。又因平棋大小不等,致内侧出跳之长,较外侧者稍短。

栌斗左右侧之泥道栱,柱头枋,与外檐一致。

(戊)内檐次间分心柱上之柱头铺作,其内侧华栱之出跳,增为四跳。第一第三两跳俱偷心。第二跳施瓜子栱与慢栱,第四跳托受平棋枋。余如(丁)项所述。

(己)内檐中央三间,(即当心间与左右次间)自分心柱以前之补间铺作,系于内额与普拍枋上,施蜀杜及栌斗。其华栱出跳,外侧二跳皆偷心。内侧三跳。第一跳偷心。第二跳施瓜子栱:此项瓜子栱除当心间外,其余因与次间转角铺作距离太近之故,均系罗汉枋延长之刻栱,其上置平棋枋。第三跳之端,置散斗,受平棋之程。栌斗左右侧,无泥道栱及正心慢栱,仅施柱头枋三层,下二层之表面,隐出栱状。

(庚)内檐补间铺作在分心柱以后者,因中央三间之后半部,各有八角形藻井,所占面积颇

大,致内侧华栱之出跳,自三跳减为二跳。第一跳偷心,第二跳施令栱,系罗汉枋延长之刻栱上托平棋枋。余如(己)项。

(辛)内檐次间金柱上之转角铺作,正侧二面出华栱各二跳。正面第一跳华栱,系侧面泥道栱延长,偷心。第二跳华栱,系侧面第一层柱头枋延长,前端贴于外槽乳栿下之底,左右出令栱,与(丁)种柱头铺作同。此令栱一端托受平棋枋,另一端延长,隐出鸳鸯交手栱,插入梢间平面四十五度之角栿内。反之,侧面华栱二层,为正面泥道栱与柱头枋之延长。

平面四十五度之斜角华栱。由外侧均二跳。外侧者,第二跳贴于梢间四十五度角栿下。内侧第二跳,则承受十字相交之令栱。栱之外端,托受罗汉枋延长之刻栱,内端与普拍枋上第二层柱头枋相交。

柱及础石?此殿当心间阑额与晚额之高度,相差甚微,故檐柱与金柱二者之离,无显著之差别。唯次梢诸间之柱,生起稍高,但其比例,仍不如善化寺诸殿之大。各柱之上径,等于栌斗之面阔,俱有卷杀。下径则以檐柱径五十一公分为最小。殿内柱自五十七至六十公分不等:而以前金柱为最大,分心柱与后金柱次之。其平均数五八·五公分,约合二材一契之高,与营造法式厅堂柱一致。柱之下径与柱高之比,檐柱为l:9.78,殿内柱平均数,为l:8.52。后者在今日已知辽构中,较为粗巨。

殿内柱础方形,每面之长,约合柱之下径一倍半,视法式减四分之一。础系平石,无覆盆雕饰,亦无?,与其余大同辽金遗构,同一情状。檐柱之础,因迭经修理,表面为砖石所掩,详状不明。

梁枋?阑额高三十八公分,厚十五公分,等于材厚。其断面约为五与二之比,较法式与独乐寺,更为狭而高。内额高四十公分,厚十七公分,虽视阑额高厚各增二公分,但比例仍相接近。此二者伸出住外部分,系垂直截割,无?头绰幕之雕饰。

额上之普拍枋,高十七公分,厚三十五公分,高与厚约为二与一之比。

殿内自平棋以上部分,以时间仓猝,未及调查,其露出平棋藻井下者,仅四椽栿与乳栿二种,皆为直梁。后者高一材二契,厚一材,较法式所云尺寸稍小,惟栿两侧微有卷杀,仍加法式。

柱头枋之高厚俱如材。撩檐枋之位置,用榱风樽,径三十二公分,下承替木。与法式同。

殿顶?殿顶为九脊式,即明清之歇山。其坡度据经纬仪测量结果,自?风榑上皮,至正脊下皮之高度,不及前后?风榑心距离四分之一,视法式??廊屋犹低,以较殿阁举屋之比例,相差更远。又连接?风博上皮至脊榑上皮之直线,与水平线所成角度,为二十四度整,在现存辽金诸例中,当推此殿坡之度为最低。

殿两山出际颇远,自义手外皮,至榑风版外皮,计长一二○公尺,非明清二代官式建筑所有。殿角上翘之法,除前述次梢诸间之柱,较当心间平柱生起外,复于??风榑之上,檐椽之下,施生头木,与营造法式同。生头木自次间至梢间,逐渐加高,至殿角处,高十七公分,等于“材”厚。但现存正面之檐,因殿角年久下垂,遽睹之,略似水平直线,非由生柱及生头木二点观察,几无由辨别矣。

檐椽往十一公分,与栔高等。飞子方形。二者之端,俱有卷杀。其长度之比,每檐椽一尺,仅出飞子三寸,较法式减半。

殿顶迭经修治,已非一度,惟其檐端勾滴之形状,极类独乐奉国二寺,及上寺大雄宝殿者,疑

其一部尚为辽金旧物。又现存正脊之鸱吻,亦与上寺大雄宝殿完全一致;外形轮廓;复与广济寺三大士殿类似,极足引人注意。令以殿内辽重熙间所造壁藏之鸱尾证之,则鸱吻之内缘线过直;外绦过方;顶部小类鱼尾,外缘易波形之脊为鳍;耳后增足。凡此数点足证现存鸱吻之形状,不与壁藏鸱尾一致,而适居鸱尾与明清兽吻二者之间,颇疑此殿与土寺大雄宝殿之吻,同为金天眷大定间,重修此寺时所置。

按壁藏之脊,无线条装饰;其垂脊角脊之端,间有垂直截去。如日本奈良时代诸例,今此殿亦复如是。垂兽与角兽之前部为鸟首形,后部张吻衔脊,姿态奇古,极类广济寺三大士殿之吻,虽不能定为何代作品,耍非明清二代之式样,又兽座之底面,系水平状,与北平清式建筑异。此法至今犹为大同建筑所采用。

墙?殿之四周,除正面中央三间外,皆包厚墉。据西北二面之墙观之,其外部以青砖修砌未久,但其内部,在正面南次间檐柱内侧,与壁藏联接处,于砖砌之群肩上,施水平木骨一层,与善化寺大雄宝殿等所用方法符合。疑墙之外部,虽经后世修筑,而墙内一部,尚为建立以来之旧物。

门窗??正面中央三间,上为方格横窗,下为长?各六扇,装斜方格。每间中央二扇之外侧,复有?架,大体与宝坻广济寺三大士殿符合。虽非辽代原物,然其比例,似未尽失旧时矩蠖,惟长桶之斜方格,颇嫌太小,系依三大士殿改正者。背面仅天宫楼阁下有直棂窗一,广而矮;其广适与天宫楼阁平坐之地栿而阔相等,疑为建造当时所辟。

平棋藻井?殿内平棋,有方与长方形二种。其分布状况,长方形者,排列于墙内四周,及内额内外两侧,与藻井之左右。其宽度依华栱二跳之长定之。即第二跳华栱上,施瓜子栱,栱上用平棋枋,每间以贴划分四格,成长方形之平棋。前后平棋枋之间,则为方形平棋,结构与营造法式同。系于平棋枋之卜置程,程与枋成九十度。桯上置贴,亦与桯为九十度。桯贴二者之交点,以巨钉固定。其内缘周围,施方形难子,装背版其上。故背版重量,自贴及埕,自埕传于平棋枋,极类近世楼板结构之层次。视明清天花支条,纵横双方,皆在同一平面上,其背面以帽儿梁,补其强度,则此尚能表示结构上之真实情状,弥足可贵。此项方形半棋之大小,为内檐斗棋及藻井位置所制限,致内外槽共有数种。其高度;则外槽——即金柱与檐柱间——者,位于乳袱上,内槽——前后金柱与内额以内部分——提高一材一架,露出四椽栿之一部。

殿内中央三间之后部,各置如来像一尊,像上覆八角形藻井,当心间者,较左右次间者稍大。藻井之立面,为不等边之八角锥体。而截去其顶,大体与独乐寺观音阁类似。所异者,此殿仅于每隅阳马上施背板,无三角形交叉小格。

彩画?外檐及殿内前金柱以前之彩画,灿然如新,构图亦显系近代作品。惟内槽彩画较旧;如平棋藻井之背版,与栌斗散斗等,描绘宝相华;华栱、慢栱、瓜子栱等,于外棱缘道内,绘篥与三角柿蒂。以朱绿二色与墨线间杂相饰,俱与营造法式符合。其四椽袱底彩画,无箍头与枋心之别,偏绘连续写生花纹,与平棋之样,绘网目纹,均类奉国寺大雄宝殿梁底之彩画。又内槽左右次间之长方形平棋,及梢间角栿下,有飞仙人物。以朱色为地。在平棋者,周围杂饰宝相华;栿下者,两端无箍头与如意头,仅饰流云,后营亦与奉国寺大雄宝殿,不期而合。但上述飞仙之构图,虽系辽代之旧,然因屡经后世重描,致其姿态;失之原来风致,殊足惋惜,此外方形平棋内之彩画,绘云形岔角,及流水形圆光者,与上寺大雄宝殿明景泰间所建之平棋一致,故最早当为明代作品。

佛像?殿内砖台上,中央三间,各置如来一躯,四隅列金刚各一,如来之前,杂置大小佛像多尊,极类唐大雁塔门楣雕刻之构图。诸像或结跏坐,或蹲足坐,或立,或合掌,或扬手,姿态不一。就中有立于莲座上者,合掌微笑露齿,最不经见。除少数近代恶劣作品外,其余大小三十一尊,面貌衣饰,如出一手,一见辨为辽代遗物。此殿之像,雅丽有余,而庄严不足,立像之风度,亦不及独乐寺观音阁胁侍之隽逸,殆为作者表现能力所限。

当心间之如来像,趺坐莲座上,下承八角形之台二重,无枭混曲线。台上莲瓣四层,形制甚美,萁表面饰金线立粉之佛像,构图极秀逸。如来像作说法施无畏相。尚静穆,不失中上之选。背光之内侧,饰网目形花纹,与奉国寺大雄宝殿梁下者类似,决为辽代图案。背光外例之火焰,亦尚存唐以来旧型,视明以后者,形制迥异。两侧复有飞仙各一,显与佛像同时所制。惟火焰线条颇柔和,无云冈石刻之道劲,其色彩似绎后世重描,非本来面目。

碑??殿内有碑二,左右遥对。一为金大定二年碑,位于南次间前金柱之北。一为元至元十年碑,在北次间前金柱之南。二碑皆圆首,无螭。惟前碑承以矩形之座,下琢莲瓣,中分四格,皆作壶门形,内镌写生华,后碑则用普通龟趺,稍异。自金迄元,此寺之重修纪录,咸著录二碑内,为华严寺最重要之文献。

壁藏与天宫楼阁?营造法式壁藏制度,载该书卷十一小木作制度一章者,可区为上中下三层。下层为坐,有神龛,外绕重台钩阑,龛上为甲坐,复没钩闻,其制颇繁。中层为帐身,横直排列经匣,与转轮藏同,其上覆斗栱腰檐。上层于平座上,设天宫楼阁,有殿身茶楼,角楼,龟颈殿,挟屋,行廊等。缭以单钩阑,见同书卷三十二天宫壁藏一图。此殿壁藏则仅下二层;下层为简单之台基,次经橱,次腰檐。上层于平座上,易天官楼阁为神龛,外被单钩阑,上覆尾顶。虽南北壁中央三间。与西壁转角第二间,及东西壁尽头处,屋顶一部升高,覆以九脊式之顶,但上下仍仅一层,视法式所载,简单而合实用。外观亦能上下调和,无下大上小之弊。

殿后壁当心间窗上,悬天宫楼阁五间,以圜桥于与左右壁藏上层连接,极玲珑之致。按法式天宫楼阁,见佛道帐,转轮藏,与壁藏上部者,皆设于腰檐乎座之上,此则临空结构,适符天宫楼阁之意义。

壁藏与天宫楼阁之结构,系模做木造建筑,故可视为辽式建筑最适当之模型;且因庋藏殿内,未受风雨摧残,保存较佳。如屋角上翘,与儋端曲线,发鸱尾,悬鱼,正脊,垂脊等,较薄伽教藏殿本身,及同时诸建筑屡经修葺者,尤足表示辽式建筑之真状。故在建筑史中所处地位之重要,与日本法隆寺之玉虫厨子,同一意义,而规模宏巨,与结构式样之富变化,又非具体而微之厨子所可比拟也。兹逐项分析如后:

平面?壁藏共三十八间,沿殿内四壁排列;计南北壁各十一间,东壁之左右梢间各二间,西壁之左右次梢间各六间,至西壁之当心间,以天宫楼阁联为一气。各间之面阔,以北壁中央及其迤东数间,广一五四八公尺者为最宽,约合经橱进深之三倍。其余稍狭,而以北壁最东一间之面阔为最小。

天宫楼阁共五间,中央三间较左右挟屋突出约八分之三,平面作凸字形,即法式所云龟头殿。其外单钩阑,随殿势萦绕,至当心间复突出一部,与独乐寺观音阁上层同。

立面?壁藏外观,自平坐腰檐以下,咸一致。惟上层屋顶形状有三种:(甲)普通人字型,(乙)九脊顶,(压)中央当心间覆九脊顶,左右挟屋半九脊顶。兹自台基起,自下而上,分述如后。

台基之高,约为下层檐柱高度之半。其自经橱表面伸出之部分颇大,约为台基本身高度二分之

一强,故全体此例不因经橱进深甚浅,发生外观上不安定之印象。台上下缘各有繁密叠?,以曲线与直线混杂相饰。中为花版。每橱一间,下具花版三组。除转角外,无隔身版柱。

经橱进深,约为台进深二分之一弱。其面阔,即两柱间之中心距离,为一·五四八公尺,柱方形,立于地上栿,两侧各附立颊一,装扉二扇。扉内以板区力上中下三层,藏经其中,无法式所云之经匣。柱上置阑额与普拍枋,至转角处,二者皆来伸出隅角之外,与唐大雁塔雕刻类似。其上所施斗栱。系七铺作重抄双下昂重栱造。除柱头铺作外,每间置补间铺作三朵,间隔颇密,不似殿本身斗栱之疏朗,殆因小本作之故,得自由增加欤。再上为腰檐,具檐椽飞子瓦轮,无殊实际建筑上层于腰檐上,设平坐钩阑。前者于通长之额与普拍枋上,置六铺作卷头重栱造斗栱,每跳皆计心。在原则上,与法式卷四平坐条,“宜用重栱及诸跳造作”及卷十一壁藏条,“用六铺作卷头”完全符合。但其配列,北侧者每间三朵,与下檐斗栱一致,南侧者减为二朵;又北侧用泥道栱一层,柱头枋三层,南侧无泥道栱,改为柱头枋四层,殆欲故示变化,避千篇一律之弊也。

平座上为斗子单钩阑,大体似独乐寺观音阁内之平坐钩阑,但束腰华版所雕花纹,种类更为繁复,另详下文。钩阑内为神龛,面阔进深,均与下层经橱同,惟柱为圆径,其高度仅及下层三分之二。每间之两侧,各于面阔五分之一处,立方形槏柱。柱与槏柱之间,施难子,装版,空其间五分之三为门。门无扉。中供佛像,今大部已亡。柱上复有阑额,普拍枋,与七铺重抄双下昂头栱,其出跳与配列距离。及各分件尺寸,均与下檐完全符契。其上尾顶,因壁藏进深甚浅,面屋顶高度。为全体平衡计,不能过低。故脊之位置,偏于后侧。以上就殿内壁藏之普通部分言,其在南北壁中央三间者,屋顶升高,作梯级式,非清季宫殿建筑所有。此三间之总面阔,与下檐经橱三间之面阔相等。但其中央当心间特大。在北壁者,平柱之位置,与平坐及下檐次间第一朵补间铺作之中线一致,故所余左右次间之面阔,仅及下檐次间面阔四分之三。南壁者,平坐斗栱。每间减为二朵,不与下檐斗栱位置一致,而上层当心间之平柱,系与平坐次间第一朵斗栱,在同一中线上,故其面阔较北壁者稍大。所余上层左右次间之面阔,祗及下檐次间面阔三分之二。各间均有槏柱。其门无扉。门之上部,普通为方角,另有壶门造者二种。檐柱之高,左右次间者,较两侧普通壁藏上层之柱,高出三五·二公分;当心间者。复较次间之柱,高三十六公分,故各间高度相差之数,大体可云相等。柱上施阑额与普拍枋同前惟普通壁藏与次间之阑额,各直接交榫了次间与当心间之角柱,极为特别,非如清官式建筑,于次间另增一柱。普拍枋上之斗栱,系七铺作重抄双下昂重栱造,与下檐同,但其转角铺作与补间铺作,能于统一调和中,力求变化,不落常套;计有转角铺作三种,补间铺作二种。足征计画当时之苦心。屋顶形状,以檐柱高度不等,致中央当心间之九脊顶最高,左右次间之半九脊顶次之,普通壁藏屋顶又次之,故其外轮线,成三级递减之状,使左右亘长十一间之壁藏,无平直呆板之弊,最堪赞赏。

东西壁之壁藏尽头处,与西壁梢间转角第二间,各于上层设九脊顶,共六处。面阔仍与下层经橱同。屋顶高度及斗拱壶门槏柱等,亦与前述南北壁中央三间之次间一致。

天宫楼阁为龟头殿,位于此壁当心间窗上,下为平座,其上设斗子单钩阑。钩阑内,中央殿身三间,具槏哇,无壹门。檐端斗栱,与壁藏上下檐,同为七铺作前抄双下昂重栱造。左右挟屋各一间,较殿身稍低,斗栱为五铺作重抄重栱,减二跳。屋顶之式样,殿身系九脊式;左右挟尾则为半九脊顶,稍低。故屋顶轮廓,亦为梯级式。

材栔?“材”广(即材高)四公分,厚三公分,断面为四与三之比。“栔”高二公分,适为

“材”高二分之一。与独乐寺山门同,而异于法式及殿本身之比例。殆因小木作制作不易,不必尽与大木同也。

斗栱?壁藏与天宫楼阁之斗栱种类,较薄伽教藏殿本身,超出一倍以上。计有柱头铺作一种,补间铺作六种,转角铺作十种,共十七种。其中有未见他例者,至足珍贵。其分件比例因“材”高尺寸颇大,致以十五分之一“材”高,除各分件实测之数,所获数值,较薄伽教藏殿之比例稍小。但瓜子栱之长,仍等于令栱,泥道栱与慢栱增长,第二跳以上华栱与下昂出跳,较第一跳减短,皆与薄伽教藏殿符合,足证壁藏亦系辽构无疑也。

柱头铺作

壁藏上下檐柱头铺作,皆系七铺作重抄双下昂重栱造,大体类似独乐寺观音阁及奉国寺大雄宝殿。但后二者第二跳计心,此则第一跳亦计心,不无小异。其结构层次,栌斗外侧,自下而上,第一跳华栱之端,施瓜子栱、慢栱,上置罗汉枋二层。第二跳华栱亦然,惟罗汉枋仅一层。第三跳偷心。第四跳于昂端施令栱。与批竹昂式之耍头相交,受替木及?檐枋。华栱皆单材,昂系假下昂,自第二跳以内,为水平状,殆因小木作本属一种模型,其斗栱在实际上结构之机能无多,故无挑斡斜上之必要也。

栌斗左右两侧施泥道栱,其上置杜头枋一层。第一与第三两层隐出慢栱,第二层隐出泥道栱,但亦有二三两层不隐出者。又北壁上层中央当心间之柱头铺作,因与内侧补间铺作,及外侧转角铺作,距离太近,致正心慢栱及外拽慢棋、俱与邻组相连为一。故于当心施散斗,斗底两面相交,隐出栱头,若人字形,如营造法式鸳鸯交手栱之状。

补间铺作

(一)普通壁藏上层木升高者,上下檐补间铺作,俱为七铺作重抄双下昂重栱造,与前述柱头铺作之结构,完全相同。天宫楼阁当心间补间铺作,亦复如是,惟壁藏下层升高者,其补间铺作虽亦为七铺作,但因排列过密,致慢栱与邻朵相连,成鸳鸯交手栱。

(二)北壁上层当心间之补间铺作,除栌斗正面,依前例施重抄双下昂重栱外,复于栌斗左右两角,各出平面四十五度之斜华栱四层。第一第二两跳俱计心。第三跳偷心。第四跳之端,置散斗,直接托受撩檐枋下通长之替木,(即清式挑檐枋)无令栱与耍头。

前述栌斗中央之重抄重昂,与两侧四十五度之斜华栱四层,相距甚近,故第一第二两跳上之瓜子栱与慢栱,皆连为一体。其两端截割方法,与栱本身成四十五度,而与斜华栱平行。又第二跳瓜子栱,在斜华栱与中央重抄重昂间之部分,隐出鸳鸯交手栱;外端则为翼形栱,未施散斗,托受上层之瓜子栱。此瓜子栱之地位,依常例应为慢栱,殆因左右余地无几,为避免邻侧铺作冲突之故,改用此法。

栌斗左右两侧之泥道栱与柱头枋,如前述柱头铺作。

(三)天宫楼阁两侧挟屋之正面补间铺作,系五铺作重抄重栱造。第一跳华栱计心,施瓜子栱,慢栱,及罗汉枋一层。第二跳华栱施令栱,使与耍头相交,承受替木及?枋。栌斗两侧泥道栱上,置柱头枋三层,下层跨出慢栱,如前述柱头铺作。

(四)挟屋侧面补间铺作,较正面者,提高一材一契。第一跳华栱,与第一层挂头枋相交,下承交互斗,斗下无蜀柱,疑为匠工遗漏,否则不致不合理若是,此华栱之端,仪施翼形栱,其上另无慢栱。第二跳华栱直接承托替木,无令栱与耍头。

此项铺作因提高一材一契,于第一层柱头枋上向,外出华栱,故铺作左右两侧无泥道栱。天宫楼阁平坐之补让铺作,在两侧圜桥子下者,其后尾结构同此。

(五)壁藏及天官楼阁两侧挟屋之平座斗拱,俱为六铺作卷头重栱造,每跳计心,与法式同。即外侧第一跳华栱,施瓜子栱,慢栱,及罗汉枋一层。第二跳华栱,施瓜子栱与罗汉枋,略去慢栱。第三跳华栱施交互斗,直接托受素枋,无令栱。与素枋相交者,为耍头之延长,其端垂直切去。出跳之长。第一跳七·六公分,第二第三跳与耍头,减为六公分。

内侧华栱后尾之出跳,见天宫楼阁平座者,视外侧减一铺作,第一跳计心,第二跳施令栱与耍头,受平棋枋。每跳之长,同外侧。

栌斗左右两侧之结构,分二种。(甲)在北侧壁藏与天官楼阁者,于栌斗上施泥道栱与柱头枋三层,下层柱头枋,隐出慢栱。(乙)在南侧壁藏平座者,无泥道栱,仅列柱头枋四层,枋之表面,隐出泥道栱慢栱。

(六)天官楼阁当心间之平座,较两侧挟屋平座,突出十一公分,但斗栱之外观,须与两侧者一致,故于正面,仍用华栱三层,而第二第三两跳,各等于挟屋平座斗栱二跳之长。换言之,全体出跳,以华栱三层,支配五跳之长,为他例所未有。其结构层次,第一跳华栱计心,与挟屋平座间。第二跳华栱,等于挟屋平座第二第三跳之长;为外观整齐划一计,于华栱中段,置交互斗。施瓜子栱,罗汉枋。使与两侧平座第二跳计心者,衔接一气。第三跳华栱之长,等于第二跳,其端置交互斗,受素枋与耍头,无令栱。此法琐碎不合结构原则,远不逮观音阁上层当心间之平座,仅延长耍头于第三跳之外,简单而合实用,后尾及栌斗两侧,如第(五)种补间铺作。

转角铺作

转角铺作分外转角与内转角二类,共十种。计外转角七种,内转角三种。

(一)壁藏上下檐之外转角铺作,于栌斗正侧二面,各出重抄双下昂,即华栱二跳与下昂二跳。第一二跳华栱计心,第二跳下昂偷心,第四跳昂端,施令栱,托受替木,与上述普通柱头铺作及第(一)种补间铺作同。转角处,在平面四十五度角线上,出角栱角昂各二层,其上施由昂,承受大角梁与于角梁。但在第二层角栱之平盘斗上,正侧二面,各出重栱。第二层角昂之平盘斗,各出单栱托载?枋下之替木。此外又于平面与角栱成九十度之线上,自栌斗之角。出抹角栱二层,胥计心。各跳之长,与正二侧面华栱平。棋端截割法有二种:一与供本身成四十五度,一与栱身成九十度。其第二层抹角栱之平盘斗上,则出重棋,直接支撑替木,无令栱。此转角铺作之结构,略似独乐寺观音阁上檐,但观音阁第一跳华栱偷心稍异。

泥道栱与柱头枋之层次,同柱头铺作。

(二)殿北侧壁藏中央二间之三级顶,其次间外转角铺作,与前项略同,惟抹角栱自二层增为四层。尚属初见。其第一二跳俱计心,第三跳偷心,第四跳直接承托替木。供端之截割,与栱本身成四十五度,又第二跳抹角栱之平盘斗上,正面出重栱,支载替木,与第(一)种转角铺作同。

泥道栱及柱头枋,俱如柱头铺作。

(三)前述三级顶之当心间外转角铺作,于转角栌斗外,正侧二面,复各增附角斗一具,即法式卷五平座条所述之缠柱造。前乎此者,有义县奉国寺大雄宝殿。亦作此式,但其昂栱分配已与细部结构,略有出入,非完全符合。

此项铺作之结构;其转角栌斗上,正侧二面,各出重抄双下昂,成四十五度角线上,出角栱角昂各二层,与第(一)种转角铺作同。但未设抹角栱,而于正侧二面附角斗上,各施华栱四层。第一二跳皆计心。跳上所置瓜子栱及慢栱。在转角栌斗与附角斗之间者,因距离过近,均为鸳鸯交手栱。第三跳偷心。第四跳无令栱,直接撑于替木下。

转角栌斗与附角斗上之泥道栱,连为一体。柱头枋与前述柱头铺作同。

(四)天官楼阁中央三间之外转角铺作,以较第(一)种转角铺作,仅减去抹角栱二层,及第二层抹角栱上所也之重栱,余悉同。

(五)天宫楼阁之挟屋外转角铺作,正侧面皆用华栱二层,甚简单;第一跳计心,施瓜子栱,慢拱,及罗汉枋一层。第二跳施令栱,与耍头相交,托受替木,四十五度角线上。则施角栱三层。第三层用以代替由昂,支撑大角梁与子角梁。

泥道栱与柱头枋,同柱头铺作。

(六)壁藏平座之外转角铺作,在前后壁南侧者,于转角栌斗正侧二面,各出华栱三层。第一跳计心,施瓜子栱,慢栱,与罗汉枋一层。第二跳仅施瓜子栱,罗汉枋,无慢栱。

此瓜子栱在正侧面华栱与角栱之间,及华栱与抹角栱间者,胥为鸳鸯交手栱:第三跳华栱之端,托于钩阑素枋下。枋与耍头相交,无令栱,与第(五)种补间铺作同。

次于平面四十五度角线上,出角栱三层。第二跳角栱之平盘斗上,正侧二面,各出单栱——即正侧面第二跳华栱上瓜子栱之延长——托受钩阑下素枋。第三跳角栱,直接贴于正侧二面素枋之交点下。

此外复于平面与角栱成九十度之线上,自栌斗角,出抹角栱二层,各栱端之截割,皆与栱本身成九十度。第二跳抹角栱上,正面出单栱,承托钩阑下素枋。但此项铺作在后壁圜桥子下者,仅正面具抹角栱,侧面则略去抹角栱及第二跳抹角栱上之单栱。

柱头枋同第(五)种补间铺作(乙)项。

(七)天宫楼阁平座及前后壁北侧壁藏平座之外转角铺作。系缠柱造:除转角栌斗外,正侧二面,各增附角斗一具,无抹角栱。其结构层次,系于转角栌斗与附角斗上,正侧面各出华栱三层。第一跳施瓜子栱,慢栱,与罗汉枋。第二跳施瓜子栱与罗汉枋,省去慢栱。其瓜子栱在转角栌斗与附角斗间者,隐出鸳鸯交手栱。第三跳直接受素枋及耍头,无令栱。

角线上出角栱三层。第一跳平盘斗上,除载第二跳角栱外,复延长正侧二面第一跳华栱之瓜子栱为单栱,承托正侧面第二跳之瓜子栱,第二跳角栱平盘斗上。除载第三跳角栱外,复延长正侧面第二跳华栱上之瓜子栱为单栱,承托钩阑下之素枋。第三跳角栱,贴于正侧面素枋交点之下。

泥道栱与柱头枋之层次,同第(五)种补间铺作(甲)项。

内侧出跳见天宫楼阁下者,转角栌斗上之角栱后尾。亦系三层。第三跳托载十字相交之单栱,栱上施平棋枋。枋以内之平栱,无个桯贴,仅雕剔地簇四?文,颇雅素。第二跳角栱后尾临空,无结构意义。两侧附角斗上之华栱后尾,因地位逼狭,只?出一跳、施瓜子栱,慢栱,与罗汉枋一层。

(八)壁藏下层腰檐之内转角铺作,于四十五度角线上,自转角栌斗出角栱二层与角昂二层。第一跳角栱平盘斗上,二面各施瓜子栱,慢栱。及罗汉枋,与两侧泥道栱及柱头枋平行,而延长各栱与罗汉枋之后端,使与第二三四层柱头枋相交,第二跳角栱上,结构亦同,但其慢栱,与两侧补间铺作第二跳上之慢栱,联接为一,成鸳鸯交手栱。第三跳角昂偷心。第四跳角昂上,施令栱与批竹

式之耍头。令栱亦与邻侧者,并为鸳鸯交手栱。泥道栱与柱头枋,同柱头铺作。

(九)壁藏平座之内转角铺作,于转角栌斗上,出角栱三层。第一跳角栱平盘斗上,与两面柱头枋平行。各出瓜子栱,慢栱,及罗汉枋一层,而延长其后尾,与第二三层柱头枋相交。第二跳角栱平盘斗上,两面出瓜子栱与罗汉栱,无慢栱。后尾则与第三层柱头枋相交。第三跳角栱,贴于两面素枋之交点下。

泥道栱与柱头枋,在北壁平座者,同第(五)种补间铺作(甲)项,南壁同第(五)种(乙)项。

(十)壁藏上檐之内转角铺作,亦系缠柱造,惟两侧之附角斗,仅各出华栱一跳。其转角栌斗,则于四十五度角线上,出角栱与角昂各二跳。其第一跳角栱上,两面各出瓜子栱,载于附角斗华栱之上,其上施慢栱与罗汉枋,后端延长与柱头枋相交,如第(八)种转角铺作。第二跳角栱上,施瓜子栱,慢栱,与罗汉枋,后尾同前。第三跳角昂偷心。第四跳角昂上,两面施令栱,与批竹昂式之耍头相交。此二令栱系十字相贯,外端承托替木,内端贴于遮椽版下。

泥道栱与柱头枋,同柱头铺作。

柱?檐藏下檐经橱之柱,立于地柎上,正面宽一○·五公分,进深不明,高一·三五公。高与宽,约为一与十二·五之比。上檐用圆柱,径八·八公分,高八○·八公分,为一与九·二之比,柱上端徽具卷杀,下端直接置于楼版上,无础石与覆盆雕饰。与殿本身诸柱同。

枋?阑额,普拍仿,柱头枋,罗汉枋,?檐枋之尺寸,上下檐完全一致。其比例,则阑额高七·六公分,视材高二倍,仅减四公厘,大体与法式同。普拍枋高二·八至三·三公分不等,平均为三公分,等于材厚,适与殿本身所用之比例符合。柱头枋及罗汉枋。高厚如材。??檐枋高六公分,为材高一倍半,厚五公分,断面近于方形,而切去四角,成不等边之八角形。

按法式?檐枋高二材,厚十分,为狭而高之断面。辽代遗物中,如独乐、奉国、广济三寺,及此寺薄伽教藏殿、海会殿等,俱用?风榑,唯壁藏及佛宫寺塔二者,用榇檐枋。

屋顶?壁藏上下檐之水平长度,自栱眼版之表面,至飞子外皮,同为五九·七公分,合下檐柱高二分之一弱。自?檐枋,向外挑出之长,檐椽与飞子,为二与一之比;即檐椽一尺,出飞于五寸。二者之端,皆有卷杀。每壁藏一间,列檐椽三十七枚,瓦三十一陇,颇密。屋顶之坡度,据连接脊榑上皮,至檐端瓦陇上皮之直线,与水平线所成角度,以腰檐二十一度为最低:上檐则为二十七度:天宫楼阁为三十一度。除天官楼阁外,其余皆在二十八度以内,与其余辽构符合。

九脊顶之翼角上翘,系于?檐枋上,施生头木。生头木自中点起,向两翼逐渐提高,至角高五·七公分,约为一材一契之高。故檐端为整个曲线,优美自然,无生硬之弊。明清之檐,则梢间以内为水平线,梢间外始上翘,乃直线与曲线之连接体,与此对照。优劣立辨。大角梁之端,刻简单凹形曲线,非三瓣头或?头。小角梁垂直切去,或雕兽首,其式不一。正脊,垂脊,角脊之背,皆微圆,两侧无线条及花纹镂刻,外观颇简素。以鸱尾制作之精密推之,脊之形体,应为当时运行式样,非匠工工作草率所致也。垂脊颇长,前部微呈反曲之状,甚美,其端亦有垂直截切,如日本飞鸟、奈良诸代之例。惟多数镌刻龙首,与栖霞寺舍利塔角脊之用兽首,同一方式。角脊作二叠式,前部施圆木橛三枚,殆表示其为走兽。

正脊两端之鸱尾,为讨论唐宋二代式样变迁之重要证物。其全体轮廓,如内外缘曲线,皆极圜和,与外缘具波状之鳍,及下部无吻座,咸与唐大雁塔之门楣雕刻符合。惟鸱尾之顶,作鱼尾分叉形,及前后二面遍饰鳞纹,未见前例。据宋黄朝英所著靖康湘素杂记引倦游杂录,谓“自唐以来,

寺观旧殿宇,尚有为飞鱼形。尾上指者。不知何时易名鸱吻,状亦不类鱼尾,”则鱼尾形亦为唐式之一,虽非初唐所有,或为盛唐以后之式样,殊未可知。

至子鸱吻之产生,固未审起于何时,以大雁塔雕刻,与日本奈良期唐招提寺鸱尾证之,俱非此状,疑其最早亦在盛唐以后,最晚在北宋末期以前。盖黄朝英为北宋末人,其书成于钦宗靖康间,所引倦游杂录,虽不知何代人所作,至迟当与黄氏同时故也。今考此殿建于辽兴宗重熙七年(一○三八年),即北宋仁宗景福五年,先于靖康之乱,盖九十年。其壁藏鸱尾之上部为鱼尾形,如倦游杂录所云之唐式,而下部有吻,又类宋之鸱吻。在形体与时代先后,均足证为鸱尾与鸱吻间之过渡物。吻后无足,视大雄宝殿及殿本身之吻,式样尤古,亦为过渡之证。

九脊顶之两山,出际颇大。自垂脊以外,具排山,下为博风版及悬鱼,后者式样,完全与法式符合,普通壁藏上檐之尽头处,亦施博风版,版端刻凹曲线,如前述大角梁前端之形状。其下复有水平版,紧贴其下,施大小悬鱼二,形制较前者简单,盖用以遮盖?檐枋及第一二跳罗汉枋之外端者。

钩阑?壁藏及天宫楼阁平座之上皆用斗子单钩阑,其法于平座外缘,施通长之地栿:栿上立望柱,其顶雕刻简单之宝珠,仅见于敦煌壁画与日本诸例。柱之位置,与下檐经橱柱之中线一致。望柱之间,上施寻杖,中施盆唇。皆与地袱柎行。寻杖之断面,有圆形及长方形二种:前者用于天宫楼阁,后者用于壁藏。至转角处,增设望柱一,令寻杖交榫于柱非纹角造。二柱之间,于寻杖之下,地栿之上,施斗子蜀柱三处:中央一余二者紧贴望柱之两侧。又于蜀柱之间,盆唇之下,为束腰华版,镂刻几何形透心花纹三十余种,力避雷同之弊,卓具匠心,惟无法式所云之起突花草人物。其花纹一部,曾见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内之平座,及观音寺白塔钩阑,当为辽代通行之式样。

按法式卷十一壁藏单钩阑,高七寸,系以佛道帐制度为标准。据卷九佛道帐所载,高五寸至一尺者,其名件等。以钩阑每寸之高,积而为法:如钩阑每高一寸,望柱方一分八厘之类。以百分率计之,即望柱之方,为钩阑通高百分之十八。今此殿壁藏钩阑之高,为二六·一公分,约在宋尺一尺以内,依百分率换算各分件之比例,与法式规定之数,未能吻合。表列如次,以供参考:

分件名称?实测尺寸?与钩阑高度之比例??营造法式之比例

望柱高?三五·○公分?百分之一三四分?百分之一二○分

径??三·七公分??百分之一四分??百分之一八分

蜀柱广?三·四公分??百分之一三分??百分之二○分

厚??三·二公分??百分之一二分??百分之一○分

寻杖广?三·二公分??百分之一二分??百分之一○分

厚??二·○公分??百分之八分???百分之一○分

盆唇广??四·五公分??百分之一七分??百分之一八分

厚??二·八公分??百分之一一分??百分之八分

地栿广?四·五公分??百分之一七分??百分之一五分

厚??二·八公分??百分之一一分??百分之一二分

圜桥子?天宫楼阁两侧之圜桥子,两颊高三三·六公分:其与天宫楼阁平座衔接处,两颊之上口,与平座上缘素枋上皮平,下口与普拍枋下皮齐。另一端之下口,与壁藏钩阑地栿之下皮平,而延长其上缘,交榑于壁藏之上檐柱,致截断平坐之一部。同时两颊上之钩阑,亦未能与壁藏平坐钩

阑衔接,为壁藏与天宫楼阁外观唯一之缺点。然壁藏自腰檐以上部分,原非实用,为圜柎子稳固计,殆以不得不用此法也。两颊间,随桥势装圆版,无促版及踏版。其底面以?划分四格,施难子,装版。

综前所论,壁藏之斗栱结构,与屋顶钩阑等所示式样,决非辽以后所能有,且据金大定二年碑,知辽兴宗重熙间,有教藏五千七十九帙。以庋藏教藏为目的之薄伽教藏殿,复成于重熙七年,则壁藏与天宫搂阁之制作年代,应与薄伽教藏殿落成之时,相距不远,即使至迟,以不出数年外也。

殿之年代?殿为保大乱后幸存五建筑之一,载前述金大定二年碑。其创立年代,见殿内当心间四椽栿底之题记者,左侧有“推诚竭节功臣,大同军节度云弘德等州观察处置等使,荣禄大夫,检讨大尉,同政事门下平章事,使持节云州诸军事,行云州刺史,上柱国,弘农郡开国公,食邑肆仟户,食实封肆百户,杨又玄”七十四字,右侧有“维重熙七年岁次戊寅,玖月甲午朔十五日戊申午时建”二十二字,均红地墨书,为记载此殿建筑年月唯一之文献,通志府志诸书所载,殆皆以此为根据。按辽史无杨又玄传,仅圣宗本纪,载又玄以开泰七年知详覆院,太平二年任枢密副使,五年迁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兼枢密使,八年知贡举。其后何时出镇大同,辽史略而末载,无由稽考,然大同军节度使及观察处置等使官名,实与同书百官志所载一致。又以陈氏二十史朔闰表证之,戊寅戊申为重熙七年九月十五日。干支亦相符会。故现存梁下题署,虽未必即为建造当时所书之原物,然后世修理时,或仅予重描,未事改窜,否则官制干支,决难契合若是也。

次以式样与结构论:之宝坻广济寺三大士殿建于辽圣宗太平五年(一0二五年),先于重熙七年,十有三载,与此殿同为面阔五间,进深八架椽。不仅面阔进深之尺寸,与材契大小,极相接近,其斗栱亦同为五铺作双抄重栱造:补间铺作与转角铺作,亦同用蜀柱及抹角栱;式样几完全一致。除殿顶,藻井,与当心间命柱之位置外,在宋辽金遗物中,求其类似若此二殿者,殊不可得。兹将二者之重要尺寸,表列于后:

薄伽教藏殿?三大士殿

通面阔??二五·四九公尺???二五·一四公尺

通进深?一八·三五公尺??一八·二八公尺

檐柱高??四·九九公尺????四·三九公尺

通高????一三·二二五公尺?一二·七七公尺

材高????○·二三五公尺??○·二三五公尺

材厚????○·一七公尺???○·一六公尺

契高????○·一○公尺???○·一二公尺

前表中,仅檐柱高与通高二项,薄伽教藏殿较三大士殿高出约半公尺外,其余面阔,进深,与材契等,皆相差甚微,足证计画当时,二者同受时代性之影响,致采用之尺寸,大体类似,且此殿之斗栱结构,与屋顶坡度,平棋,藻井,彩画,壁藏,佛像等所示之式样,如前文所述,直接间接,无不为辽式建筑之铁证,而非金以后所能有,故知梁下题记,乃极忠文可靠之纪录。日人伊东忠太氏于其北清建筑调查报告中,谓此殿与海会殿俱系金建,殆未就结构式样,作详密之比较也。

海会殿数年来,社中调查宋辽金遗构多处。屋顶形式,以四生居最多数,歇山次之,独无挑山者,有

 

 
 
     
 
版权所有 © 2009 大同古城保护和修复研究会
地址:大同市新建南路5号
网址:http://www.dtgcbh.gov.cn